杜氏顿时白了脸,脑子一阵嗡嗡。
“薛婶,您在说什么?这种话可不能乱说?”
“我乱说什么了,我说的都是事实啊,荣二老爷确实是看了那簪子好几眼。所以我猜,会不会是被他给捡去了。因为一时喜欢,还没来得及还给二少夫人。”
这下不止杜氏脸白得吓人,那婆子的脸色也白了。
后宅之中别管东西是不是丢的,也别管别人是不是捡。但凡是女子的东西落到男人的手里,说出去总归不好听,更别提荣老二还是杜氏的叔伯长辈。
“薛婶,您一定是看错了。”杜氏的声音带着哭腔。
墨九原本是很同情她的,因为她和薛氏一样都是利益联姻的牺牲品。然而当杜氏带人来搜查的那一刻,所有的同情都变成了讽刺。
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,杜氏难道不知道一旦在这里找到簪子,对他们夫妻二人意味着什么吗?
当然,他们不是真正的夫妻。但如果他们是呢?
“我没有看错,你们看我都作证了,那簪子又那么重要,你们为什么不去荣二老爷的屋子里找一找,兴许东西就在他那里。”
那婆子讪讪,“怎么可能会在二老爷那里?薛太太真会开玩笑。今日是老奴鲁莽,老奴在这里给您赔罪。”
说着,婆子就要跪下来。
墨九将她一把托住,“赔罪就不必了,谁丢了东西都着急。二少夫人你说是不是?那我们赶紧走吧,是我做的证,我和你们一起去二老爷那里。”
“薛婶,不…不用了。可能是我记错了,我自己再回去找一找,说不定是掉在我自己的院子里。”杜氏白着脸急切地摇手。
“对,对,对。”那婆子忙道:“对不住了,薛太太,害您跟着着急。”
“别啊。”墨九哪能让她们如愿,“你们就这样走了,以后这话要是传出去我还不是要担一个不好听的名声。东西还是早点找到的好,那样大家都放心。”
那婆子脸色十分难看,和杜氏对视一眼。
杜氏又羞又急,差点跺脚,“不麻烦薛婶,我好像想起来,是我自己那天随手放在哪里,我赶紧看看。”
墨九一把拉住她,面有难色,“二少夫人,实不相瞒。我那天不止看到二老爷偷是看你的簪子,我还看到你的簪子掉下来被他捡了去。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,居然没有还给你,而是悄悄揣进了袖子里。你说我一个客人,这种话又不好当面讲。要不是你们今天闹这一出,我还是不敢说出来。”
“薛婶,你…你会不会看错了?”杜氏脸白得吓人,一副快要晕倒的模样。
墨九认真道:“我怎么可能看错?你看我这两只眼睛,长得这么大,我有看不清吗?你别晕哪,你要晕也等东西找到再晕。”
杜氏好像被人不知戳中哪里,想晕都晕不过去。
她心里又急又怕,还有说不出来的羞愧。
话都说到这个份上,墨九大有不去荣老二屋子不甘休的架势。那婆子朝其中一个丫头使眼色,那丫头悄悄地滑到门边,像是要出去通风报信。
荣直几个大步,堵在院子门口。
这一下,所有人的脸色都大变。
墨九微笑,“别看我男人不会说话,他却是再疼我不过。我今天白白受了这顿委屈,差点被你们污蔑成贼子,就算我答应大事化小小事化了,我男人也不同意。”
他们果然天生一对好搭档,她都没有任何的提示他就知道怎么做。就冲这份无形之中的默契,谁敢说他们不是朋友。
荣直一夫当关,谁也别想出去。
那婆子变脸,“薛老爷薛太太,你们这是要做什么?”
“不做什么,就是希望你们能一视同仁去二老爷那里走一走。毕竟我都亲眼看到了,你们不去是不是心虚?”
“薛婶,我都说是自己记错…”
“晚了。”墨九看着她,“二少夫人,你看我像傻子吗?我又不傻,怎么不知道你们今天唱的是哪一出?不就是想往我身上泼脏水,让我没脸提嫁妆的事。为了贪图我华儿的嫁妆,你们真是演了一出好戏。戏都开场了,你们想中途停下来,我们夫妻可不答应。”
那婆子终于明白过来,怪不得薛家会派这一对夫妻上京。先前他们真是小瞧了,没想到一个乡下来的妇人都有这样的心机。
杜氏脸更白,东西要真在二叔的院子里找到,她浑身是嘴也说不清。男人坏了名声不打紧,总归不会要命。女人一旦没了名节,那就是死路一条。
她浑身发抖,看向墨九的眼神带着祈求。
墨九差点就打住了。
谁知道她说了一句话,她说:“薛婶,东西我不要了,就当我送给您的好不好?”
墨九的心一下子又硬了。
有些人,实在不值得同情。
“走吧,二少夫人。”
荣老二还在睡梦中,搂着一个姨娘睡得昏天暗地。下人们进去叫醒他时,他还发了好一通脾气。等得知来人是杜氏和墨九时,更是丈二和尚摸不清头脑。
墨九不想废话,直接指使那几个丫头,“刚才你们不是翻我的衣柜吗?现在去翻二老爷的衣柜,东西肯定在里面。”
“什么东西?”荣老二急匆匆穿好衣服,怒气冲冲。
“二叔,这…这…”杜氏一脸羞臊,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。
墨九盯着那几个丫头,看到她们你推我我推你的,她直接手指那个之前开她柜子的丫头,“你,就是你,你去。”
那丫头灰败着脸,身体直抖。
“抖什么?刚才翻我柜子的时候我看你精神好得很。你再抖下去,信不信我让我家男人废了你的手。”
那丫头一愕,赶紧拉开柜子。
几乎不用找,那个簪子就在最外面的衣服底下。那丫头摸到了簪子,顿时五雷轰顶,怎么也不敢把东西拿出来。
荣老二这会明白过来,“你们…你们居然敢搜我的屋子?”
“二老爷,都是薛太太说,她说看到你拿了二少夫人的簪子…”那婆子嚅嚅。
“荒唐!我怎么会…”
荣老二的声音卡在喉咙里,因为那个丫头的手里正拿着簪子,一脸的视死如归。
那婆子黑着脸,杜氏一脸的死灰。
“看到了吧。我都说了,东西是二老爷拿的。二少夫人可别再冤枉我,这事跟我们夫妻可没有关系。”
墨九说着,往后一退,退到荣直的身边。
“干得不错。”她低声道。
事情到这里就不关他们的事了,管这些人是鸡飞狗跳也好,是狗咬狗也好,他们都可以退场了。也不知这事是怎么压下来的,反正没有一个下人敢传。听说韩氏大怒,恨不得生吞杜氏。
这些后宅之乱与他们无关,他们的目标在搅浑水,然后找账册。
事过不留痕,深藏功与名。
这是他们暗卫的宗旨。
经过这一事,墨九突然想到一件事。翁氏的嫁妆之中,定有许多的首饰。那些东西大多会用精美的妆匣收起,那些妆匣都是女子的贴身之物,日日都在身边。账册那么重要的东西,翁氏一定会藏在眼皮子里底。
那些东西不用说,应该都在韩氏那里。韩氏的内室不离人,白天不好动手。晚上倒是容易些,就是要费些迷香。
他们趴在屋顶,正准备行动时,只见有人从大门直接进来。来人黑衣蒙面身材纤细,应是女子。
墨九瞳孔微缩,从身材和骨架上认出来人。
来人和他们想到了一块,直接翻找那些妆匣首饰。她看到那人轻敲着妆匣,还挑选了几样首饰放进去,然后抱着匣子出去。
账册?
墨九一马当先从屋顶飘落,挡在那人的面前。
“东西放下,饶你性命。”
那人冷笑,“有本事自己来拿。”
眼看着那人抬手,墨九一个凌空翻,短箭落在地上。
须臾间两人缠斗在一块,来人身手不错,她一时之间还占不了上风。从侯府打到外面,越打越是心惊,对方和她一样心惊。
荣直跟上来,站在她的身后。
那人一看情形不妙,把匣子往他们面前一丢。趁着他们分神之际,手一挥扬起漫天的白雾。白雾散去后,那人已不见踪影。
墨九怔在原地,盯着消散的白雾出神。
“伤口又开了吗?”荣直问。
她轻轻摇头,“不是。你刚才有没有看出来?”
“看出来什么?”
“那个人应该是我们认识的人,你看她逃走的方向,是不是往瑞王府去的?”
荣直眯起眼,看向黑夜中的王府方位。
她也望着那黑夜,心里同如巨浪滔天。那人是谁不重要,重要的是那人的武功套路,居然有好几招和她一模一样。
这是怎么回事?
第29章荒唐
地上的匣子裂开,几样珠花宝气的首饰滚落出来。那人倒是好眼光,挑选出来的首饰都是价值不菲的精品。
匣子确有夹层,里面不是什么账册,而是一些银票。也不知是翁氏的旧财,还是韩氏这些年敛的新财。
“这些东西应该是你母亲的东西,你要留下来吗?”
“不用。”
他不要,这些东西只能还回去。君子爱财取之有道,这样的财墨九是不会要的。否则以她的身手和职业,在探查消息时顺手摸鱼不要太容易。
她把匣子归回原位,听到纱账内的韩氏传来一声呓语。赶紧朝荣直打着手势,两人原地屏气没有动。
韩氏翻了一个身,似乎有些燥热,“二郎…快点给我,给我吧。”
合着是做了不可描述的梦,墨九浑身起鸡皮,拉着荣直快速离开。
“都说女子三十如狼四十如虎,此言不虚。”
荣直甩开她,“你也是女子。”
“所以等我三十的时候我也会如狼,四十的时候也会如虎。不过我可不会委屈我自己,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,两条腿的男人多的是。”
荣直被她大胆的言辞惊到,夜色中那张俊美无双的脸竟然有一丝错愕。像是上等美玉,突然出现一道裂痕。
她自知此言大胆,却丝毫不以为意。
“你…简直是…”
“不知羞耻对不对?”她满不在乎,“这有什么好羞耻的,你们男人不也一样吗?真要觉得这种事情羞耻那就不要成亲,更不要年纪一大把还纳妾。所谓食色性也,这是人的天性。难道就只许男人左拥右抱,不许女人寻找自己的幸福。”
荣直错愕,“你是这么想的?”
“当然,我不光这么想,我还准备这么做。易白,你可知道有些女人的终极理想是什么?”
他有预感,她的话一定不是什么世俗之语,肯定又是什么惊世之语。明明她这么离经叛道,明明她毫无羞耻之心他却一个训斥的字都说不出口。
“在她风华正茂的时候,她可以找一个成熟富有的男人锦衣玉食。在她成熟富有时,再找一个风华正茂的男人滋润身心。”
“荒唐!”
他就知道从她嘴里说出来的话一定是惊世骇俗,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阻止她说下去。这样的女子,简直是闻所未闻。
她朝着他疾行的背影扮了一个鬼脸,还以为他敢于打破世俗,没想到也是一个老古板。她的目标就是有银子有美男,有什么不对的。
“别气嘛,男女平等,男人也可以哦。易白你这样是不对的,你自己都找了一个有钱有势的男人庇护,为什么不许别人效仿。”
荣直突然停下来,她一个没有收住脚力,直直地撞在他的背上。他僵硬地转身,看着捂着鼻子一脸控诉的她。
她揉着鼻子,“这易容的材料难得,你差点把我的假鼻子撞坏了。”
“你在别人面前也会这样随心所欲,畅所欲言吗?”
“别人,谁啊?”
“不拘是谁。”
她歪头想了想,好像还真没有。她和不差钱经常没大没小打打闹闹,和她家老头也敢开玩笑。但是像这样讨论随意男女问题的那点事,似乎并没有过。
“没有,这样的话我只对你说过。”
“瑞王呢?”
咦,这里有瑞王什么事?她和瑞王是上下属的关系,借她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在瑞王面前说这样的话。
“瑞王是我的主子,我怎么会和他讨论男人女人的事情。”
“你们不是很好吗?听说你和他那夜…你似乎很开心。”
她开心?
根本没有的事。
“我没有开心,你千万别误会。我跟你说过,我和王爷都是假的,他就是让我演演戏做个样子,糊弄外人的。”
不会是吃醋吧
还真是占有欲强,他和瑞王果然是真爱。
他垂眸,易过容的黑脸黑面更是让人看不出他真正的情绪。墨九有些莫名其妙,想不通事情都过去这么久,他怎么还会吃陈年老醋。
男人的心,海底的针。
她实在是猜不透他的心思,“你可不知道,为了让瑞王知道我是一个好下属,我可是拼尽全力。幸好我以前在那样的地方待过,否则我还真知道要怎么演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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