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晏吐出一口热气:“还好。”
“哪里还好,这样下去人会被烧成傻子!”宋彩慌得掀开被子就要跳下床,“你等着,我去给你弄点冷水来敷一敷,物理降温!”
江晏把他按住:“别折腾自己,你在这儿躺着,我去就行了。”
江晏不由分说起身下床,见宋彩要跟着,反手就是一道黑火掷出,叫那黑火化成一条宽宽的布带,一圈一圈把宋彩捆成了粽子。
“喂!”宋彩有意见了,“你这是干嘛呀,让我照顾你一次不行吗?喂,江晏!你可不能冲冷水澡啊,会更严重的!”
江晏不理他,径自走向别间,把自己整个闷进了冷水浴池里。
宋彩竖着耳朵听动静,一听见下水的哗啦声气得鼻孔都要冒烟了——跟他说不要洗冷水澡还偏要洗,这是正常人干的事吗?发烧了泡冷水,跟吃了耗子药以后拿百草枯漱口有什么区别,以毒攻毒,以暴易暴?
他使劲儿挣扎,然而身上的布带明明是松松捆着的,却怎么都挣不开,叫小黑出来帮忙也得不到回应,那孩子不知从什么时候就被江晏封了口,好一阵没吱过声了。
做了好半天的无用功,宋彩累得快要放弃了,关键时刻外间竟然进来一个宫人,是个值守的侍女。侍女隔着门问道:“宋公子,需要奴服侍吗?”
宋彩连忙应声:“要要!你快进来!”
那侍女推开了门,小碎步挪进里间,就着几盏夜明珠的柔光往里一看,顿时“嗝”地倒吸一口气。
——也太会玩了!
只见这位宋公子身上系着黑色的布带,轻透的白色里衣松松垮垮,香肩半露,鬓发凌乱,面若敷粉,气喘吁吁,怎么看怎么不端庄,怎么想怎么不正经……
宋彩晓得这侍女在浮想联翩,打断道:“你快别YY了,帮我……”
“不用,这里有本座在。”大妖王从隔壁走来,身上滴着水,里衣湿哒哒挂着,襟怀大敞,露出了筋骨结实的胸膛。
侍女一下脸红到脖子根,低头应了一声,慌不择路地逃了出去。
江晏!
你叼,你特殊,你了不起!
还那什么“这里有本座在”,啊呸!低级!
别以为你劳苦功高就可以欺负人,这么对待爸爸就是不行!
宋彩咬牙切齿地发狠,可等江晏一坐到床边就鬼迷心窍了,瞧着他宽肩窄腰的背影,没出息地问:“好些了吗?”
“嗯,已经没事了。”江晏脱掉里衣,毫不避讳地当着宋彩的面擦水,又拿来新的里衣换上,整个过程行云流水,仿佛床上躺着的真是个粽子,没有心跳加速,也没有流鼻血。
等江晏回到床上,宋彩的布带也自动消失了,他呼隆一下翻到江晏身上,压着他的双手叱问:“你说,以后你要是想背着我干点什么,是不是都要把我捆起来?你这叫不尊重人权,为什么不能用沟通的方式,我是不讲道理的人吗?刚才侍女进来都被吓着了,肯定在心里笑话我呢!”
江晏被他压着,胯上的柔软触感太过清晰,直觉得脑袋都要炸了,便装模作样地凶他:“别瞎折腾,快点下去!”
宋彩:“我不!我得再叫那侍女进来一趟,让她知道你也有被我欺负的时候,不然我在外头一点面子都么得了!”
他扭头就要喊人,江晏只好使阴招,化掉双手再凝于他面前,一把捂住了那张不老实的嘴。“不许叫人!”江晏腰上一用力,反把宋彩压在了身下,居高望着他。
宋彩太好看了。
大妖王的心里曾经堆了层层叠叠的桃花枝,只可惜遇上了宋彩这么一个到处搓火的人。以前他有点分寸,从上头开始搓,见着火星了还知道洒点水给人灭掉。现在可好,从下头开始搓,一根桃花枝被搓着了火,一整垛都完了。他倒是态度诚恳,明白自己惹了事,鼓起腮帮子就开吹,结果却只会是越吹火越旺,直到把大妖王的桃花全烧成了灰,叫人家被那火光迷了眼,被那火热迷了心。
“我还要桃花做什么,我要你这个生火的人不就好了。”
“啊?”宋彩伸手摸他的额头,心想啥玩意儿,怕不是真被烧傻了!
“你难道不知我本性心浮气躁,禁不住美色诱惑?”大妖王也扣住了他的双手,叫他不能再到处乱摸。
“呃……”
“要怪就怪你太好看,怪你叫我忍了太久,还给我喝补气壮阳的药,也怪那池子里的水不够冷,不能直接将我冻住。”
“啊……”
“我已努力过,好不容易压了下去,你又骑上来闹腾,你要活生生逼死我。”大妖王的喉结上下滑动一轮,盯着眼前人的挺翘鼻尖,再移到不甚明显的小唇珠,最后是白嫩的下巴和诱人的颈子。他的唇缝里逸出几个蛮不讲理的字眼:“不怪我,全怪你。”
“……”
宋彩睁大了眼睛,胆战心惊地听他的心跳和谬论,嗡嗡嗫嚅着:“江晏,江晏你,我……”
“你想说自己不是故意撩拨我,不是故意给我喝那种药?”
“不是,我,我想,我听说……”
“不觉得现在解释太迟了么,从一开始就是你惹我,你抱我、亲我,把我当成自己的所有物。你成功了,曜炀宫的主人是你的了。现在,别想找借口撇清自己,我可不会在这么要紧的时候做正人君子。”
宋彩默默听完他这番类似于推卸责任的说辞,从第一句时就隐隐觉得奇怪,这会儿打了个噔,忽然就明白了他的用意。
“江晏啊,你说这么多不就是想让我明白,今夜将要发生的事主要是我的责任,以后万一出了什么变故,不要找你麻烦,不要缠你、黏你么。哎,你可真是的。”宋彩莞尔一笑,转了话锋,“你明明不是这么想的,却要让我这么以为,是吗?”
江晏:“……”
宋彩:“啧啧,大妖王也有被美色吓破胆的时候?”
江晏:“……你并非徒有其表。”
“不会夸人就闭嘴。”宋彩拈住他一绺青丝,“江晏啊,我知道你在顾忌什么,真的没必要。如果我们俩会在明天死去,有过今夜也不枉此生,不是吗?别为我考虑什么未来啊、人生啊的,我喜欢你,你对我做什么都可以,就是别做正人君子,好吗?”
大妖王被戳穿,被激怒了,但眼角眉梢却都像被春风照料过,尽是无法言说的柔情蜜意。
好,这可是你说的。
秋凉如水,漏夜未央。
穹顶殿的偏殿卧房里却是热得很。
翻动的被褥中伸出一只玉白的手,握住了床头小矮几上的那盏夜明珠。夜明珠将他纤细的五指映照得几近透明,透明的边影却微微颤动着,叫指缝间泄露出的冷白光华变得忽强忽弱,忽宽忽窄。
这只手的主人大概正遭受着人间酷刑,紧握夜明珠的时候用上了前所未有的力气。但也并不是一直这么紧,时松时紧,有急有缓。
这样美好的一只手本是柔软鲜活的,偏要贪恋那不带温度的冷硬,直到把指腹与掌心的柔软都化去了,让夜明珠的凉变成了自己的凉。
这必定是因为太热了!
他的热度尽数扑在了夜明珠上,叫贪婪吞噬热度的珠子起了一层朦朦胧胧的水雾,于是冷白的光华也变得温暖了,屋子里多了些不属于这里的人间烟火气儿。
可惜有人心眼儿小,见不得旖旎声色流落帐外,便也伸出一只手来,把夜明珠上的那只拉回被褥,藏进了自己怀里,一藏就藏到了天亮。
天亮以后,宋彩散了架,睡得人事不知。等到中午有侍女来喊他起床吃饭,他才后知后觉地明白了一件事:爸爸终于成为真正的男子汉了!
他把侍女拦在门外,匆匆忙忙卷了床单被罩,收拾好“犯罪现场”,又爬上桌子打开一人多高的窗户通风,忙出一身汗。他想起江晏昨夜的表现,唰地臊红了脸,于是也不敢开门,只敢从门缝里问侍女:“看见吾王去哪里了吗?”
侍女说:“吾王又去蓬莱岛了,早上叫了宋公子,宋公子没醒,所以交代奴一定要让公子起来用午膳,还要向公子原话解释清楚……”侍女清了清嗓子,用大妖王的口吻说,“不是我食言,是没办法等你睡醒,今日去蓬莱岛取回我们的东西,以后便不会再独自外出了,走哪儿都带着你。你在家乖乖等我,酉时必回。”
侍女讲完没忍住笑,于是她旁边的另一名侍女也跟着嗤嗤笑起来,从门缝里都能看到她们笑得花枝乱颤。宋彩被笑得哑口无言,哄她们去外面守着,把自己关在了屋里生闷气。
本想着就不听他的,就不吃饭,谁叫他交代事情也要让人看笑话,分明是故意的!可这边气还没顺呢,那边侍女又跑来敲门了,说蓝姬公主来了,有要紧事要找他。
宋彩心里七上八下的,右眼皮也跟着跳了起来——说不清楚科学依据,但经验告诉他,每每这半妖兄妹有事要找他,一准不是好事。
作者有话要说:宋彩准备的药真的是普通的补气血的药,但谁让大妖王不受补,矫枉过正了。
今天更得早呢,结果高审没通过,改了
第136章天道可由人10
见到蓝姬时,她正在剥炒熟的野生山核桃,手里动作不停,眼睛却盯着桌上的果仁。那些果仁摆成奇奇怪怪的形状,不知道是她故意摆的还是随手丢出来的。
宋彩不同她见外,坐在桌边,问道:“公主殿下找我有事啊?吃午饭了吗?”
半妖族从来不时兴这种问好方式,蓝姬却觉着很受用,答道:“吃了吃了,都什么时辰了,再过一会儿就可以吃晚饭了。”
宋彩:“刚过中午嘛。”
“行,刚过中午,听侍女说你才起床没多会儿?”蓝姬贼兮兮地凑近,“跟他一起睡的?”
宋彩:“……侍女还说什么了?”
“还说你们玩捆绑了,真的假的啊,谁想的主意?疼不疼?”
宋彩:“……你问哪个疼不疼?”
蓝姬的嘴巴张成了鹅蛋形,一只手捂住心口,另一只手开始掐自己的人中:“天神圣母在上……啊呸!阎王爷在上,这是我认识的宋公子吗,他刚才问我问他哪个疼不疼!”
宋彩露出不怀好意的谑笑:“疼。”
蓝姬:“……”丧失了语言功能。
戏弄完毕,宋彩的心情舒畅了许多,谁让这些小丫头有事没事就来打探他的私生活。
“好了好了,公主别乱想了,我跟你闹着玩的。刚才不说有要紧事找我的吗,就是这件事?”
蓝姬甩甩头:“不不,怎么可能呢,真有要紧事。一件好事一件坏事,你想先听哪个?”
宋彩:“好事。”
“你怎么跟别人不一样啊,别人都想先听坏事,然后拿好事来冲喜,这样从心情上比较容易接受!”蓝姬指着桌上的果仁,“还是坏事先来吧,不许搞特殊。”
宋彩拾起一颗果仁,丢进嘴里,又“呸”地吐掉了:“苦的,果然坏到家了。”
蓝姬:“不是这种坏法!不过你真的可以挨个尝尝,七八成都是苦的,知道为什么吗?”
“为什么,虫蛀过?”
“不是,没用占卜术之前剥一粒就是一粒好果子,一用占卜术,全变苦了。你自己体会体会,好好体会!”
宋彩不以为意,失笑道:“体会到了,公主殿下的占卜术有毒。”
蓝姬急了:“没跟你闹!你今日霉运当头,还不是一般的霉运,很可能是涉及生死的霉运!”
宋彩把她剥出来的果仁一股脑全扫了,装进专门放果壳的碟子里,拍拍手道:“既然是殿里的东西,那这个殿里的人岂不是都有走霉运的可能。再往大了说,这些山核桃也不仅仅是穹顶殿的东西,还是曜炀宫的东西,是生长繁育它们的那片山头上的东西,公主殿下确定霉运是我的吗?”
蓝姬:“当然了,首先我是来找你的,要不是为了找你就不会坐在这儿剥它,因果自然轮到你头上。而且我卜算之前就想着你呢,它还能给我出一个别人的结果?”
宋彩:“公主想着我干什么?”
蓝姬从袖兜里掏出一样东西,搁在了桌子上:“这就涉及到好事了,喏,你的东西,昨天就想着还给你的,结果闹腾忘了。”
那是一卷普通的兽皮纸,普通的颜色,普通的厚实,但边上特意镶了连环扣的金属框,卷轴也不是木质,而是一种泛着暗紫色光泽的金属。
“这是什么?是我的?”宋彩问。
蓝姬:“不是你的是谁的,快打开看看。”
宋彩依言打开,虽然不认识那些字,下方的血印却记得清楚,是他让江晏写来打算与江胁签的契约。
“是这个啊,怎么还特地镶了边?我都没认出来。公主有心了,但这个其实不用还给我,本来就是为了集体利益才写的,属于集体财产。”
蓝姬见他表现得平平淡淡,急得“梆梆”拍桌子:“什么叫为了集体利益?又不是政治联姻!要是我跟北云既成亲了那才叫政治联姻,那才是为了集体利益,巧的是我个人也看上他了而已!你这怎么能算呐!哎呀,不说我,你到底答应他了没?你要是答应了得给他书面回复的,这是规矩!是承诺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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