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京华子午》TXT全集下载_24(2 / 2)

京华子午 樱桃糕 4756 字 2023-09-05

gu903();谢庸笑。

“这支曲子叫什么?”

“《春夜月》。”

“从前没听过,是新曲吗?还是旁的什么地方的曲子?”

“就算是新曲吧。”

就算是……周祈对曲子不甚了了,便不问了,“明日中午散了衙,别在公厨吃饭了,叫上小崔,我们一起去丰鱼楼。”

谢庸笑,过了片刻,道:“后日就是休沐了,你且来这边吃烤羊肉吧,丰鱼楼以后再吃。”

这样拖拉拖拉,也就到了月中发薪日,周祈笑起来,偏又说便宜话:“我是想着要‘言必信,行必果’……”

谢庸微笑点头:“君子行事,倒也不用拘泥。”

周祈弯着眉眼,腿不再晃荡,改而虚虚地别在一起,用脚尖儿画圈圈。

谢庸看她的样子,想起胐胐来。每当高兴了,得意了,偷吃了肉,伸出爪子去戳鱼,把鱼吓跑了,回头看看,以为没人发现,便都眯着眼,尾巴竖着,尾尖轻摇。谢庸看一眼周祈的脚,又避开。

“总是偏谢少卿的好饭,实在心里不安,回头我带两坛梨花白来。”周祈笑道。

“你还不如早点来给我打个下手。”

“……啊?”周祈脚不画圈儿了,看着谢少卿。

谢庸微挑眉毛,“周将军不方便?”

“……方便。”

谢庸点头。

“不是……我是怕有我帮忙……行吧!”周祈到底点点头,“我切肉应该不错,好赖也练了那么些年刀。”

谢庸微笑。

周祈顺嘴问起谢庸他练武的事:“谢少卿是跟学里骑射先生学的剑法?”

谢庸点头,“县令郭翁是个重文教的,故而汧阳虽不是什么富庶之地,县学却颇像样儿。礼乐射御书数皆有人教,教骑射的先生也教剑法,但我的剑却主要是跟教诗文的先生学的。”

“先生爱诗爱酒爱剑,喜于月下舞剑。”

这位县学的杨先生,据说是前朝皇族之后,做得好诗文,为人洒脱不羁,早年的时候也做过官,后来不知道为何罢了职,游历到关内道,便停了下来,隐居于此。这位先生颇看重谢庸,不只指点他诗书文章,还教他剑法。

虽只一句话,周祈也能想象得出这位先生的风姿,笑道:“难怪你的剑法一股子文人雅致气。”

谢庸接着道:“后来去书院读书时,有位师兄好剑,也得他指点过。”

周祈这好为人师、又喜与人切磋的毛病又犯了,笑得似只大尾巴狼:“我夜观星象,今晚是个适宜以武会友的日子……谢少卿与某切磋一二如何?”

谢庸看着她,略沉吟,抿抿嘴,“嗯。”

然后又补一句:“请周将军赐教。”

周祈折了两段杏花枝,然后从墙上跳下来。

两人各执一段树枝,周祈摆个起手式,笑道:“请。”

谢庸微笑:“请。”

周祈先出招,用花枝扫谢庸腰腹,谢庸错步避开,转身用花枝刺周祈右肩。

周祈略侧肩膀避过,第二式转攻谢庸脖颈。谢庸歪头,用手里的花枝格一下,两个枝子一触即离。周祈改刺为劈,斜着劈下来,是一式从刀法中化出的剑法。谢庸再避过,刺周祈左肩……

周祈的剑法与她的刀法一脉相承,都是大开大合的路子,略显霸道,又带着长期与人打斗,刀头舔血中练出的诡变,即便用树枝子,即便出招不快,又未用力,还是带着些隐隐的凶悍气。

谢庸的剑法则君子得多,不刺人要命处,不攻下三路,给人留下余地。

周祈发现他只攻自己胳膊、双肩和腰部,连前胸都避开,不由得一笑,这般君子,小时候若与街上孩子打架,肯定时常被打哭。

想到哭咧咧、瘪着小嘴的谢少卿,周祈心下痒痒,可惜不得一见,不然捏一捏他的腮,胡噜两下子脑袋上的乱毛,“走,我去给你报仇!”嘿!嘿!

却全然忘了谢庸比她还要大四五岁,谢少卿能街头打架的时候,她比桌案高不了多少。

周祈心思越发歪起来,突然出招加快,用花枝刺谢庸胸口,谢庸仰身避过。

周祈一式连一式越发紧地攻其胸腹,如大多数对手一样,谢庸一边闪避,一边用“剑”来格挡。周祈又是极凌厉的一“剑”攻其左胸,谢庸侧身,正待来格,那“剑”却中途变招,顺着谢庸手里的花枝向上,前刺,然后便抵在了谢庸的脖颈处——

在西北诸道颇有些名气的大盗“飞猿”陆十三郎,前年冬天来京里接连作案七起,便是被这一式拿下的,周祈还用剑尖在他下巴底下留了个印子。

谢少卿自然是不能留印子的。

周祈轻抬花枝子,谢庸抬头看她,周祈眯眼,轻佻一笑。

谢庸抿着嘴,拂开挑着自己下巴的树枝。

周祈越发笑起来。

谢庸没绷一会儿,到底也笑了,却还是轻声斥责:“女郎家,总做这副街头无赖的样子。”

“今天不是无赖,今天是恶少。”周祈纠正道。

谢庸:“……”

周祈想象自己骑着高头大马,带着几个狗腿恶仆,正打马街头,突然看见出来游春或者买书的年轻士子谢少卿。自己见他风姿好,就这么用剑鞘挑起他的脸,哎呦,好一个眉目如画的少年郎!

自己自然便动了色心,先言语调戏之,谢少卿自然是不从的,且定然还义正辞严地斥责自己,嘿嘿,像自己这种恶人,自然就越发来了兴致……

看她笑的样子,再顺着她说的“恶少”一想……谢庸耳朵微有些烫,伸手拿过她手里的花枝子,“时候不早了,早点回去睡吧。”

“行吧。”周祈笑眯眯地道。

谢庸送她出去。

恰遇见半夜饿了,来前院找吃食的罗启——因谢庸看书看公文时常睡得晚,唐伯便时常给他备些清淡糕点。

罗启:“……周将军。”

周祈冲他打个招呼,走出院子。

阿郎先是吹箫,这会子又送周将军出去……周将军莫非是循着箫声来的?罗启看看月亮,看看院中花树,啧啧两声,今天的事也要跟唐伯说说。

谢庸站在门前,目送周祈回了家,便也回转。走进堂内,看看手里还捏着那两个花枝子,上面大多数花瓣都尽落了,只还两个极小的未开的花苞,谢庸顺手把它插在了案头白瓷水丞里。

第71章后园烤肉

惦记着去谢少卿家吃烤肉,周祈朝食就吃了一小碗醪糟桂花圆子,平时总还要加的红豆饼今日便没加。

吃过朝食不久,周祈就晃去了谢少卿家——既然谢少卿说让早点儿过去打下手,那自然就要早点儿去。在吃东西这种事上,周祈从来上心,也不怕等。

东市有家卖胡式糕点的,其做的酥山绝美,比宫里和许多权贵之家做得都好,每到夏天,购者如云。

其做酥山的羊乳酥油极细腻新鲜,带着自然的奶香味;蔗浆也加得恰到好处,并不甜得发腻;冻的时候也好,已经成型,却还未发硬;端出来时底下衬着冰,上面点缀樱桃、葡萄之流,看见就让人咽唾沫。炎炎暑日,用勺挖一口含在嘴里,又滑又糯又香又甜又凉,简直舍不得咽下。为了吃这酥山,周祈在大太阳下排队轮候等过一个时辰。

等谢少卿做烤肉又不一样,这等本身便很舒服——谢家有唐伯和他备下的许多糕饼糖果子;有小可爱胐胐喵喵绕腿、蹭胳膊撒娇;有罗启霍英可以一起下棋打牌;自然,还有虽略嫌太过正经却也有意思的谢美人儿。

美人儿嘛,端方了那叫君子如玉;萧肃的,就高而徐引如松下风;即便不正经,也可赞一句倜傥风流翩翩浊世佳公子。

平日谢少卿总是在“如玉”和“如风”中间徘徊,不知何时能风流一回?周祈突然想起当初查凶宅案时谢少卿在酒楼那轻佻一笑……

想到他那难得一见的风流轻佻样儿,周祈又开始心里痒痒,自觉就像胐胐看见鱼缸里的鱼,总想伸出爪子去戳一戳碰一碰。唉,这看见美人儿就走不动道的毛病啊……

到了谢家,谢美人儿正在修补旧字帖。

唐伯给周祈端上糖果子和乳茶来,笑道:“今日中午全看大郎的。周将军也看看我们大郎的本事。”

周祈颇真心实意地捧道:“谢少卿这手又能写文章,又能修字帖,又能补屋顶,还会做饭,到底怎么长的?别的才子也这样吗?”

听周祈这般夸赞,唐伯露出极是开怀的笑来:“不是我偏心,真是再也没见过如我家大郎这样的了……”

在书案前用剪刀修字帖残边的谢庸轻咳一声。

周祈笑起来,夸你还不乐意。

唐伯则笑呵呵地端着托盘走了出去。

谢庸埋头修字帖,并不管周祈,周祈也不用他招呼,抱着胐胐,走到院子里转一转。杏花已经有些残了,桃花开始吐蕊,花期比往年总晚了有小半个月。自己前几天送的牡丹许是因为才移植,又或许是催开的,略有点蔫巴,而院子里本来的牡丹才长出极小的花苞,估计要到桃花谢了才会开。这牡丹有早开的,有晚开的,能从三月初赏到四月中下,周祈只知是牡丹,分不清哪种早哪种晚。

看一回花儿,周祈又绕回屋里来,把胐胐放在榻上。觑着谢少卿不注意,从榻边鸡毛掸子上拽了一根羽毛逗猫玩。

胐胐极端庄地坐着,瞥了一眼周祈。

被猫嫌弃闹腾的周祈:“……”

周祈不死心,接着用那羽毛扫胐胐的鼻子。胐胐到底给面子地抬了抬爪子,但周祈看它那样儿,不像想抓,倒像拨开,样子与昨日谢少卿拨开花枝子有些神似。

周祈歪头看谢庸,谢庸明明没有扭头,却对这边的事一清二楚:“你无事可做,便来给我帮忙。”

“这个也要我打下手?”周祈笑着走到谢庸案前,“我就怕一个不小心毁了,半夜王右军去找我说道说道。”

谢庸失笑:“不是真迹。”

“那你还修它?”

“却也写得极好,残破了可惜。”

嘿,这话说得忒贤惠……周祈又一笑。

“帮我用小毛刷把霉痕刷掉。”谢庸支使周祈。

周祈极老实地坐在他旁边,学着谢庸的样子用软毛刷子刷那字迹上青黑的霉斑痕迹。

谢庸则拿过用来托裱的衬纸,用小喷壶往上喷浆水,准备开始裱糊。

周祈刷完了霉痕,又被安排修残边儿。她是个坐不住的,便是年前写奏表时,有交奏表的日子压着,她也坐一会儿便要吃点东西,起来折腾折腾,去下棋的陈小六他们旁边指点一番江山。

今日不知为何却坐住了,周祈甚至还觉得修补古籍字画是个挺好的活计,手底下不闲着,脑子里可以瞎想,也可以什么都不想。旁边有走过来卧下打呼噜的胐胐,案上水丞里插着花枝子,周祈竟然找着两分士大夫们说的闲适之感。

那水丞中插的许多桃杏花枝子,其余尚好,有两支只有三两个花苞儿了,光秃秃的,倒似昨日两人比试用的“剑”。

顺手塞这儿了?嘿,真不知道该说谢少卿雅人深致,还是该说他懒……

周祈扭过头,半趴在案边,用手托着腮,看谢庸描补字迹。

周祈见过谢少卿的字,雄浑厚重,是颜鲁公的字风,与王氏的洒脱秀美不同。如今看他描补王羲之字帖,有的缺字直接补写上,以周祈这不大好的眼光看,他补的与前后左右原本的字也不差什么。

周祈又看他的脸,他的鼻子挺高,但又不似胡人那般高得突兀,而是中原人的端庄,配着长眉凤目,严肃时显得威仪颇重,不好亲近,此时这样安静地潜心写字,又显得很乖……

谢庸扭头看她。

周祈立刻把自己那“与原本的字也不差什么”的马屁搬出来。

谢庸笑了,停住笔:“差得远。这帖子的原作者能得七八分王右军神韵,我最多一二分。只是缺了字,到底不好,反正自己看,也便不嫌丑地补上了。”

听了这话,周祈再想想自己的字……以后有事还是当面说,或者让人传话儿,自己的“墨宝”就不要让谢少卿看见了。

“饿了吧?”谢庸问。

听他说“饿”,周祈立刻坐不住了:“去切肉吗?”

谢庸笑着卷字帖纸张,收拾案上刷子、镊子、喷壶、剪刀、尺子之类工具,周祈也帮着收拾。

谢庸把字帖往小柜屉子里放,周祈一眼看见那屉子里最上面一个大信封,信封上未写名字,看上去颇厚,不知道谢少卿这是与谁“诉相思”。

周祈一笑,并未多问。

来到厨房,周祈发现其实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。

几个盆里放着肉,有羊肋排、有普通的羊肉,有鸡,有鱼,都分门别类地用料子腌着,罗启、霍英晨间买了青菜和新鲜虾子回来,唐伯已经择好洗净了。

本来想挥刀切肉的周祈颇无用武之地。

霍英搬出烤肉的炉子来。这圆炉径约三尺,下层放炭,上面有铁篦子。炉子下面又有架子,如此烤肉者便不用弯腰了。

罗启则收拾大木炭。周祈终于找到了自己能干的活儿,“我来砸炭。这个我行。要多大的块儿?”说着便要去拎锤子。

谢庸微皱眉:“你去剥蒜。”

周祈:“?”

“一会儿做蒜蓉酱,烤虾用。”

英武不凡地周将军便乖乖巧巧地搬了个小胡床,坐在门边上,膝头放着蒜钵,腿边放着装蒜的篓子,一个一个剥起蒜来。

谢庸扭头看看她,嘴角翘起。

估计这辈子没进过厨房的崔熠走了进来,一眼瞧见周祈:“哎呦,号称要帮老谢烤肉,其实干的就是这小孩子的活儿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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