gu903();卫舜说:“当然啊!”
钟冉上下打量他:“你有证据吗?”
卫舜叹气,指自己锁骨:“你这儿不是纹着吗?那是我的号码。”
真是不提还好一提就气,钟冉咬牙咝咝吐气。
她记得自己吃了宵夜,趴床上享受假期懒觉,结果一觉醒来,她躺进了陌生房间,还有个女人逼问她是不是偷渡犯。
她说自己高中生,女人不信,指她胸前,叽里呱啦说鸟语,男孩翻译到:“我妈说,好孩子不会纹纹身。”
钟冉对镜子拉领口,果真有串数字,她吓得赶紧拿手擦,薄薄的皮肤发红发热,仍没有掉色迹象。
钟冉做了十多年好学生,别说纹身,连酒都没沾过。她摸摸莫名增长的头发,舌头打结:“今…今年几几年,几月…几号?”
“2022年4月1号啊。”
钟冉两眼一翻两腿一蹬,倒地晕了过去。
卫舜不知道好学生颠覆认知的打击,还搁那儿比划。钟冉眼珠转了转,摇头:“那也不一定,万一你偷了别人手机来的呢?”
卫舜哭笑不得:“你脑子的七弯八绕想啥呢?”
钟冉揪鼻尖:“而且,我怎么可能纹别人的号码啊?”
卫舜抱胳膊:“你怎么就不会纹别人的号码了?”
钟冉语气急:“那要纹,也不会纹你的呀!”
卫舜皱眉:“那你纹谁的?”
钟冉两瓣嘴唇一抿,某个字就快脱出口,硬生生咽回去:“说了你也不认识。”
“……裴元易吗?”
钟冉嘴唇微张:“啊?你认识啊?”
靠,还真他妈是!
卫舜简直要捧心吐血,更气的是,裴元易死得连骨渣都不剩,就算尸体在,挖出来鞭尸也忒不厚道,他只能打牙齿自己吞。
卫舜深吸口气:“那你要怎么样才信?”
钟冉挠脸颊:“至少我婶婶来接我,再不济,打个电话我才信。”
卫舜面色沉了沉。
真相太残酷,现在的钟冉根本接受不了,他只好杜撰:“你叔叔婶婶都去国外了。”
“那国外也能打电话啊,而且…他们怎么会去国外了?”
“因为他们要躲债。”卫舜说,“你家欠债了,他们怕债主上门,所以躲去了国外。”
钟冉舔嘴唇:“怎、怎么可能…就算是,我婶婶也不可能扔下我,让我独自呆国内,万一债主找我怎么办?”
卫舜摇头轻笑:“不会的,我不会让他们找你,我会保护你。”
钟冉更疑惑了:“所以…你到底是谁啊?为什么来接我,还要保护我?”
卫舜微笑,朝钟冉招手:“你过来。”
钟冉心跳忽快,不由自主地向他挪近。
卫舜双手拂鬓发,停在她颊边:“因为,我是你丈夫。”
第164章164茫然(二)
就算没经历过生死考验,钟冉也是个精明人,卫舜此话一出,她小心翼翼地后退半步:“结婚证有吗?”
“…还没结,订婚了。”
这解释毫无说服力,钟冉嫌弃:“我才不信。”
卫舜凑她耳边:“我连你身上有几颗痣都知道。”
钟冉眉眼颤动,嘴巴张大,目光遮遮掩掩地掠过卫舜:“真、真的啊?已经…到那种程度了…吗?”
“嗯,比如……”
陶勇隔老远,就见钟冉面皮蓦然变粉,然后热气蒸头,艳红从脖根子涨满耳廓。
他歪嘴笑:“这天还没黑呢,卫舜这厮不厚道啊。”
俞钧天不懂:“啊?”
陶勇晃晃脑袋:“小孩子不用懂。”
俞钧天拍胸脯:“为什么都说我小?!我不是小孩子,我十六了!十六了!”
两人坐上台阶,卫舜费许多口舌,给钟冉杜撰了一个惊天地泣鬼神的躲债逃亡故事,让钟冉对自己的失忆有了初步认识。
她咬指甲:“所以…我这么厉害的吗?”
“对,你一个打十个。”
“哇哦,”钟冉小声赞叹,但乖乖女的身份压抑了点激动,“好厉害啊…”
她咯咯咬断指甲,卫舜拍她手背:“你哪儿学的坏习惯。”钟冉想想:“不对啊,那你当时去哪里了?我掉海里都没人下去捞,全看我死啊?”
卫舜的手顿在她头顶半指外,默然片刻:“对不起…我当时,被人绑架了。”
钟冉两眉毛飞扬:“啊?”
“对不起,”卫舜收回手,“对不起…如果我陪着你…你一定很害怕吧?”
他转正身子,垂眼盯地面,钟冉歪头看他:“其实,你也没错呀,又不是你的问题。”
卫舜不说话,习惯性摸烟盒,刚掏出半角,他想起什么,烟盒推回兜内:“今晚我们先住一夜,明天你跟我走,好吗?”
钟冉为难:“我走倒是没什么,这里我也不认识,但我走去哪里呢?”
“你想去哪儿?”
钟冉颦眉沉吟,“我家房子没被抵债吧?要是还在的话,我就回家里住。”
卫舜点头:“依你。”
钟冉言语犹豫,目光躲躲闪闪:“那你…也回家吗?”
卫舜低头,轻声一笑:“你在哪儿,哪儿就是我家。”
将入夜的坪村异常寂静,山顶镶了层金紫薄云,归鸟如豆影颠簸,没入云中不见。
俞钧天一家子就两口人,存粮不多,掏空了冰箱也就六菜一汤,卫舜难为情,又发红包又洗碗,试图还点人情。
油腻腻的泔水窝着旋儿流入洞口,卫舜冲去满手泡沫,往围裙蹭手:“陶勇,你帮忙把抹布叠了。”
“你干啥去?”
“我找钟冉。”
他解了围裙挂墙角,出厨房,正碰见拎葡萄的俞家妈妈:“陈姐,您看到钟冉了吗?”
俞家妈妈摇头,嘴皮子翻得极快,卫舜硬是一句没懂。她又比划来去,拎高葡萄串:“我也未讨得伊。”
“…她不在屋里?”
俞家妈妈摆手:“未看着。”
陶勇甩水渍:“都杵门口干啥呢?”
卫舜指尖发凉,时而抿嘴时而舔唇,五指相互搓.揉,好半晌才说:“陶勇,我到底是不是在梦里?”
陶勇胳膊肘怼他:“你瞎想啥呢?赶紧找人去啊!”
卫舜怔愣片刻,止不住喃喃:“对…对…我去找她…我去找她…”
俞钧天一步跨两阶,蹦哒哒地下楼,正瞧见卫舜匆匆出门。他问他妈:“他们干什么去啊?这么急?”
俞家妈妈说:“讨钟冉,伊行出去了。”
俞钧天搔顶发:“这有什么找的,不就是吃完饭踅街吗?”
天已经黑透,沿水泥路往上,一路刀砍剑削的崖壁,下头黑布隆冬,能听水响却不见水花,整片海域连盏渔灯都望不着。
卫舜远眺,除了脚底能勉强看路,海面是接天连地的黑,像厚布遮眼,心也蒙了层雾。他有些踏不稳,陶勇扶他:“你先别慌啊,这小村落里,能有啥事儿?”
卫舜扩两指揉脑门,乱糟糟的念头滚成线团,理不清思绪。
陶勇指前方:“那是不是钟冉呀?”
卫舜转头,与钟冉隔着片矮木丛。
土缝冒来的光棍树生长蓬勃,半人高,一簇簇细绿棍子相互敲打,半片叶子也没,活像被风刮秃了脑袋。
钟冉手捧这把秃棍子,临崖而立,海风翻卷衣袖,露出俏生生两抹嫩白,夜里十分惹眼。
卫舜上前,钟冉拂发丝:“你们怎么来了?”
卫舜欲近不近,停在半途:“……你怎么一句话都不说就乱跑?”
钟冉诧异:“我吃饱饭出来散个步,怎么就是乱跑了?你问俞钧天,他也知道的呀。”
卫舜衣袂飘扬,宽阔的裤管翻飞如蝶,像随时要乘风坠海。
陶勇隐约见他攥拳,青筋叠暴,却终究没留半个字,转身折回。
陶勇喊钟冉:“你站一站就赶紧回去啊!”
说罢,他循卫舜的背影追去。
卫舜走得很快,陶勇视线紧跟,结果一转角,人就跑没了影。
他压嗓子喊:“卫舜!卫舜你去哪儿了?”
他边喊边走,脚尖不留神绊到东西,踉跄几步站稳,才发现是卫舜伸长的腿。卫舜颓坐石阶上,身后也不知哪户人家,灯火通明却没人声,只有院子里几声鸡叫。
陶勇坐他身旁,卫舜十指交结:“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莫名其妙。”
陶勇虽这么嘀咕,但嘴不会这么说:“没有啊,我理解你。”
卫舜摇头:“你不理解。”
他摊五指,“她现在对于我,就像纸雕的娃娃,我摊着手,风会刮跑,捏紧了,她会毁掉。”
卫舜垂头,十指插发间,“你不知道失而复得的感觉,它带来的高兴很短,更多是害怕,怕得而复失,特别怕。”
陶勇沉默地拍他肩膀,抖根香烟递去:“来一根?”
卫舜抬眼,陶勇这才察觉他眼圈泛红,像接连熬了几宿,血丝都网不住颤抖的眼珠。
陶勇叹气:“你这是何必呢?人都找到了,眼看就能娶回家了,搞这么一出,倒像回到了四年前。”
卫舜仰头捂眼睛,深深叹气:“对不住,我控制不了。”
陶勇把烟叼进自己嘴里,啪嗒点燃:“就坐这儿抽抽烟,抽过会舒坦些。”
卫舜拒绝:“算了,我就不抽了。”
“为啥?你啥时候打算戒烟了?”
卫舜起身拍拍灰:“就今天。”
卫舜推门,钟冉正独自坐沙发剥葡萄皮,听声音回头,满脸的尴尬。卫舜不知她尴尬什么,只当是刚才他埋怨她,让她感觉莫名其妙,甚至想退避三舍。
卫舜拿掌根揉揉眼:“你早些睡,明天我喊你起床。”
他往楼梯口去,钟冉叫住他:“卫舜。”
卫舜顿住脚步,钟冉趿拖鞋小跑来,离他半米停下:“对不起。”
卫舜微张嘴,咽了口唾沫:“什么对不起?”
钟冉轻咬嘴唇:“我…我知道你是担心我,我没有埋怨你的意思,你别误会,真的,我不是埋怨你。”
卫舜喉结动了动,抬手想揉她脑袋,钟冉下意识退半步,杏眼微阖,显然有点局促。
卫舜扯抹笑:“冉冉。”
“嗯?”
“我知道你把我忘了,一时接受不了我。”他收回手,“没关系,我不在乎这个,但我想提一个要求。”
“…你说。”
卫舜抿唇成线,鼻尖喷长气:“如果你想离开一会儿,请告诉我你去哪儿。若再失去你,我怕…”他深吸气,“我……我可能…”
他一时哽咽,垂眼看地面,想随口说点什么,却感觉头顶被人抚摸。
他抬眼,钟冉踮脚,手轻轻摸他顶发:“你别瞎想呀,我也没说我会瞎跑。”
卫舜觉得有情绪想喷薄而出,他努力压抑,却怎么也压不住,便扯了钟冉胳膊,将她揽入怀中。
他头埋肩膀,埋得很深,隔层薄薄衣料,钟冉能感觉到温热湿意,在肩头蔓延。
她试探性伸手,抚平轻.颤的脊柱:“别哭啊,我不会走的。”
“……你保证?”
“我保证。”
作者有话要说:下一章就能恢复啦,再下头就是各种发糖番外了~番外完了就没了,标完结是不会续写的。
第165章165尘埃落定
俞钧天提了大袋烘干海苔塞后备箱,阳光烫得车屁股滚热,他琢磨:“这后头温度太高,烤久了怕是会失去口感,要不放后座吧?”
陶勇摆手:“后座要坐俩人。”
“两个人也能装得下吧?”
“嗐,你不知道。”陶勇说,“钟冉有上车睡觉的习惯,有时得霸占大半张椅子,卫舜给我交待又交待,后座不能放东西。”
“那放哪里啊?”
“副驾呗,”陶勇耸肩,“副驾铁定不会坐人,他俩肯定窝一块儿去了。”
俞钧天抻脖子四处望望:“那他们人呢?”
陶勇努嘴:“往上头去了,钟冉说临走前再看看海。”
清晨的海不似昨夜晦暗,远海静,能映照天际,养殖紫菜的毛竹错落序排,像数百根凋了叶的芦苇杆,长长短短扎海生根。
钟冉长发未束,迎风吹出乌黑瀑布:“我刚捞上来的时候,其实有知觉的。”
卫舜偏头看她,钟冉眺望渔船:“当时,我好像被包裹在一片水域中,就像…胎儿在羊水里,能动能呼吸,然后我就被推上了沙滩。”
她转头看他:“是不是很神奇?”
卫舜微笑:“你本来就是个奇迹。”
钟冉仰望天空:“我听说泉州多尊奉关帝爷,但这边供奉陵娘娘,你知道陵娘娘是什么吗?”
“不知道。”
冷风吹来,钟冉搓搓胳膊:“西海中近列姑射山,有陵鱼,人面人手鱼身,见则风涛起。”
她嘴角微裂,露出小虎牙,“海边供奉人鱼,奇怪也不奇怪。”
卫舜点头:“确实能理解。”
他脱下衬衣外套给钟冉披上,钟冉垂眼:“谢谢。你信这世上有人鱼吗?”
“你信?”
“信,”钟冉颔首,“因为我似乎看到了,一条红尾巴鱼。”
卫舜了然:“所以你这些天总傍晚来散步,是为了探究这个?”
钟冉抿唇笑:“你想多了,我那是真吃多了,想消消食。”她深吸一阵海风,“有没有也无所谓,这世界本来就很神奇。”
稀落几艘渔船斑驳在蔚蓝海面,黑黄陈旧的木色,似天际洇入水中的墨渍,逐渐分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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